新婚大恥
作者:
宋老邪 更新:2019-10-22 12:00 字數:7046
1937年的農歷四月二十六這天,孫廣文和玉瑛的婚禮在孫家老宅隆重舉行。老宅被修繕粉刷一新,當天院里到處張燈結彩,孫鳳臣所有的親戚和在北平商會的同行朋友都來慶祝。
京劇名家韓嘯亭帶著女兒韓盈袖也早早來到,韓盈袖和玉瑛玉靈姐倆情同姐妹,自然是不拘束,幫著大家一起把玉瑛打扮得特別漂亮。
男方這里,秋儉里里外外地到處忙活,自己的兄弟孫廣文結婚了,他自然也非常高興。他正在前院忙前跑后接待賀客和處理雜事,一個鼓坊伙計跑來告訴他,大門迎客處有兩位賀客是沖他而來。秋儉一愣,趕忙跑到門外仔細一看,竟然是田子鈞和肖野二人。
秋儉大喜道:“呀!子鈞,肖兄,你們怎么也來了,太好了。”
田子鈞一身利落的灰色中山裝,戴著一頂巴拿馬草帽,笑容依然帥氣隨和:“我也是剛回北京,回來就聽到這件大喜事,這不,趕緊約了肖野過來賀喜。”
秋儉高興地笑著:“我前幾天去你府上請你來著,你家用人說你去了山西,我就留下請柬,沒想到你真的趕上了。”
田子鈞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個紅信封,遞給秋儉:“這是我和肖野的賀金,請交給孫掌柜。”
秋儉致謝,雙手接過,笑著對二人道:“你們太客氣了,一會兒可要好好喝幾杯啊。”
肖野笑道:“好!自從上回在鼓坊咱們圍鼓賞月喝酒,我就對那情景念念不忘,今天我們一定好好喝幾杯。”
秋儉正要接話,韓盈袖跑了過來,對秋儉道:“秋儉哥,皮爺問你那八面大鼓放哪兒了,讓你趕緊去。”
秋儉趕忙讓她稍等,然后對田子鈞和肖野道歉:“子鈞,肖兄,我先去一下,這是我妹妹韓盈袖,讓她帶你們進客座休息。”
田子鈞仔細看了一眼韓盈袖,只見韓盈袖穿了一件桃粉紅的旗袍短褂,下邊穿了一條淺紫色的學生裙,烏黑的短發上箍著一條紫色發卡,眉目如畫,清麗脫俗。他不禁心里暗暗贊嘆,問道:“這個韓小姐,是不是韓老板的千金?”
秋儉點頭,然后想到:“對了,上次就是你出面幫忙,才救出盈袖的,但那次萃珍樓的感謝酒宴,韓伯伯沒讓她來。”
田子鈞向韓盈袖點頭施禮:“韓小姐你好,我是田子鈞。”
秋儉趕忙對韓盈袖道:“盈袖,這田兄不但救過你,而且那次在天津救我的也是他。”
韓盈袖看著帥氣的田子鈞,不禁臉一紅,微微施禮道:“謝謝田大哥對我們的救助之恩。”
田子鈞目光溫和,微微一笑:“不用客氣,都是自己人。”
秋儉趕緊讓韓盈袖帶田子鈞和肖野入座,自己又跑到前院布置慶祝用的大鼓去了。
韓盈袖領著田子鈞和肖野入座,又給二人端來茶水,再次感謝田子鈞,然后致禮離去。
田子鈞目送韓盈袖苗條的背影,心里一陣暖流涌動,目光也變得柔和了。
一旁的肖野看到后,輕聲問:“子鈞兄,你難道喜歡上這個女孩了?”
田子鈞微微一笑: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
肖野點點頭:“嗯,這是你們中國《詩經》上的一句詞,我明白田兄的心意了。”
田子鈞向肖野笑了笑,目光幽遠深邃。
新房里,孫廣文看著鏡子里帥氣的自己,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。他開始對玉瑛還是有些抵觸的,因為從小就覺得玉瑛沒有女孩應有的那種溫婉性格,兩人自小不對付,有時還會對著干,但自從知道只能娶她之后,慢慢地,這種偏見漸漸變淡,再見到玉瑛心理竟然起了變化,一見到漂亮的玉瑛就怦然心動。最近這段時間,玉瑛的性格也突然變了很多,不再那么咋咋呼呼,有時甚至變得沉靜寡言,孫廣文這才發現,玉瑛安靜時有一種別樣的美。眼見婚期一晃就到眼前,在這喜慶氛圍的烘襯下,他對今晚就要做自己妻子的玉瑛還是有了很多期許,畢竟洞房花燭是一個男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。
就要當婆婆的王秋棠這些天也是開心異常,想著就要抱上大胖孫子了,她心里就癢癢。婚禮這一天,她笑得根本合不攏嘴,雖然進進出出忙活,但她自來精明,一些別人容易忘了的細節她都能馬上提醒指出,甚至連轎子走的路線,新娘子邁的火盆大小,兒子婚床上撒的棗、栗子、花生,她都精心挑選。
她興沖沖地來到兒子的新房,轟走那幾個和孫廣文逗笑的鼓坊伙計,滿意地看了看帥氣的兒子,然后神秘兮兮地道:“廣文,有件事媽得交代你。”
孫廣文一臉煩悶:“又交代啥啊?您這一天交代我八百次了。”
王秋棠瞪了兒子一眼:“你懂什么!不交代好嘍,到時候抓瞎。”
“得得得,那您趕緊交代,這回我又要注意什么?”
王秋棠臉露正色:“這個事最重要了,你看……”她從衣兜里拿出一塊疊得整齊方正的白絲布,仔細放在兒子手里:“這你拿著,晚上要用的。”
孫廣文抖開那塊白布,仔細看了看,問:“這白布干嗎用?”
王秋棠瞪了兒子一眼:“傻小子,記著啊,和玉瑛頭睡覺前,把這白布鋪在婚床上,等你們兩人同房后,玉瑛破了身子,她的‘女兒紅’就會留在這白布上。記著啊,新娘初夜不見紅,就不是黃花大閨女。”
孫廣文聽得一臉嚴肅:“啊,真這么絕對?”
“那可不嘛,新娘第一晚哪有不見紅的,除非她是‘石女’。”
“‘石女’?‘石女’是什么?”
王秋棠懶得給兒子解釋:“跟你沒關系,玉瑛不是就得了。”
“萬一玉瑛是呢?”
王秋棠瞪了兒子一眼:“別瞎說!咱們這兒的規矩,自己家的閨女要是‘石女’,必須得告訴提親的媒婆,這樣不耽誤對方。放心吧廣文,玉瑛是個正正常常的閨女。”
孫廣文一下覺得這件事確實很重要,要是妻子不是黃花大閨女,那這個男人一輩子怎么過?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塊白布,對王秋棠道:“行了媽,我記住了。”
王秋棠點點頭:“老規矩,明天一早婆婆得來收這塊布,聽見沒?”
孫廣文臉一紅,連連點頭。
忙亂而紅火的婚禮舉行完畢,無論接親和贊禮,整個過程都事事順利。天黑了,賓客們陸續離去,孫家老宅也恢復了安靜,秋儉和一群鼓坊伙計鬧完洞房后回南郊鼓坊了,孫鳳臣和皮爺沒有走,在正屋抽煙閑談。
初夏的夜還是十分涼爽的,微風陣陣,吹動院內枝葉初綻的梧桐樹,唰唰作響。天棚下,那兩棵石榴樹開出紅艷的花朵,借著紅燈籠的光,映襯著孫廣文新房窗上紅紅的喜字。
新房里,紅燭搖曳,燈影在墻上微微晃動。玉瑛穿著一身紅艷喜興的喜服,頭上蓋著紅蓋頭,安靜地坐在婚床邊。
一臉疲憊的孫廣文有些無所適從,他呆呆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,心里空空的,不知接下來該怎么去做。
當!當!當!當!當!當!當!當!當!桌子上的大洋鐘敲了九下,一下打破了新房里的寂靜。
孫廣文心慌了,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根秤桿,記起王秋棠交代過,要用秤桿挑起玉瑛頭上的蓋頭,象征稱心如意。
孫廣文猶豫了一下,慢慢站起身,最后還是拿起秤桿走到玉瑛跟前,道:“那什么,玉……玉瑛,我挑了啊。”
玉瑛知道這一步驟,點點頭,蓋頭微動。
孫廣文深吸口氣,手心沁著汗,用秤桿小心翼翼地去挑蓋頭。
秤桿打著戰,把玉瑛頭上的蓋頭挑起。
蓋頭挑起,漂亮的玉瑛羞得臉色通紅,她低垂著眼簾不敢抬頭,睫毛絨長,嘴唇紅艷,光滑美麗的臉被紅燭照得嬌艷無比,孫廣文拿著秤桿看呆了。
玉瑛輕輕抬起頭,看著孫廣文,眼神里有說不出的一種神色。
見玉瑛這樣看自己,孫廣文有些慌張,趕緊道:“哦,那什么,時候不早了,咱們睡……睡覺吧。”
玉瑛點點頭,面色平靜,她也不說話,起身開始鋪床。
孫廣文給弄得不知所措,只好站在玉瑛身后看著。
簡單地把床鋪好,玉瑛看了孫廣文一眼,語氣平和地道:“睡吧。”
孫廣文更加手足無措,想起母親交代的那塊白布,趕緊從抽屜里拿出,遞了過去,怯怯地對玉瑛道:“這……這個還沒鋪。”
這塊布的作用,出嫁前母親齊蘭翠也跟玉瑛說過了,雖然有思想準備,但孫廣文突然拿出,玉瑛也是臉上一紅,她趕忙接過,草草鋪好。
孫廣文的心怦怦直跳,知道一個男人最幸福的時刻就要來臨。他看著紅艷醉人的玉瑛,呼吸也有些急促了,愣了一下,說道:“我……我把蠟燭滅了行嗎?”
玉瑛點點頭。
蠟燭滅了,新房里一下黑了下來。黑暗中,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和孫廣文粗重的呼吸聲,突然一陣安靜,最后只聽玉瑛聲音低低地說道:“廣文,你要好好對我。”
第二天天剛擦亮,婚房里突然傳出孫廣文和玉瑛的爭吵聲。
“孫廣文,你血口噴人!”
“我怎么會血口噴人?東西在呢,這就是證據,你自己看!”
“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!”
“就算你知道也不會承認!”
接著就聽到桌椅和瓷器倒地的嘩啦聲和破碎聲,可以聽出,兩人一邊吵一邊在砸東西,中間夾雜著玉瑛的痛哭聲。
各屋的人陸續出來,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。
孫鳳臣示意讓皮爺攔住鼓坊的伙計,不讓他們出來看熱鬧,自己披了衣服走到兒子的新房前。
王秋棠衣服沒穿好,也隨后跑到房前敲門,喊道:“廣文,廣文,開門,你們倆怎么了這是?”
咣!門開了,孫廣文光著膀子、穿了條短褲跳出門外,回頭對屋里的玉瑛喊:“顧玉瑛!我要休了你!我要退婚!”
玉瑛也衣衫不整地跑出來,眼睛都哭腫了,喊道:“孫廣文,你欺負人!”
王秋棠趕忙抱住兒子。
孫廣文推開母親,跳腳喊:“你以為我不知道!我早就知道你和志武好,沒想到你跟他好成這樣了!你當我是什么了!”
“你不要誣蔑志武!我和他沒什么!”
“沒什么?那你那天怎么昏倒在他家屋里?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玉瑛已經無力抗辯,只剩下嗚嗚哭泣。
孫鳳臣怒斥兒子:“廣文,不許再嚷了!說,到底怎么了?”
孫廣文指著玉瑛:“爸,您問她!”
王秋棠趕忙上去抱住哭泣的玉瑛問:“玉瑛,好閨女,跟媽說,這大早晨的,你倆為什么吵?”
玉瑛已哭得哽咽,說不出話來。
王秋棠又扭身問孫廣文:“廣文,你要急死我是不是?說,到底怎么回事?干嗎欺負玉瑛?”
孫廣文氣呼呼地道:“我欺負她?我欺負她?好,您等著!”他一邊說一邊跑進屋里,然后拿著那塊白布跑出來,攤開給母親看,“您看!您看!是我欺負她嗎?是她沒有!沒有!”
王秋棠也慌了,她似乎明白了什么,趕忙問玉瑛:“玉瑛,跟媽說,怎么回事?”
玉瑛哭道: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他醒來就拿著那塊白布跟我吵!”
王秋棠是個仔細人,趕緊跑進新房,在床上翻遍被褥,也沒發現玉瑛的“落紅”。
接著她出來,急走到兒子面前,問:“廣文,跟媽說實話,你和玉瑛同房沒?”
廣文點點頭。
王秋棠臉色一陣驚惶,嘴里嘮叨著:“這可怎么好?這可怎么好?”
孫鳳臣已經看出大概,但作為公公,他不能說太多,只好吩咐三人:“先別吵了,都回屋。”
王秋棠拉著玉瑛回到屋里,讓她穿好衣服。又仔細問了孫廣文細節,最后她確認,兩人確實有了夫妻之實,但玉瑛確實新婚當晚沒“落紅”。
孫鳳臣、王秋棠和皮爺坐在一起,三人商量此事如何處理。
孫鳳臣道:“玉瑛是咱們看著長大的,這孩子的人品我們都清楚。秉軒和蘭翠又和咱們幾十年的交情,我覺得,不能因為這件事,鬧得大家生分了。”
王秋棠道:“道理是這道理,我這兒也不想深究,不是黃花閨女就不是吧,以后好好過日子就行,就怕廣文沒完沒了地鬧騰。”
“他敢!”孫鳳臣大聲道,“一會兒我找他去,讓他給玉瑛賠禮道歉,好好過日子,不提這事。”
王秋棠有些心疼兒子:“那不是太委屈廣文了?這事又不是他的錯。”
孫鳳臣語氣堅定:“你別護著廣文!這事沒有對錯,玉瑛是個好孩子,這不影響她做咱們兒媳婦。”
王秋棠還想說什么,知道說出來也會被丈夫駁回,只好看了眼皮爺。
皮爺吸著旱煙,想了想,道:“我一輩子未娶,有些話沒法說。但我以前聽說過,有的練武的女孩子,因為練習武術過猛,會不小心把‘女兒紅’落掉。我年輕時在滄州習武,遇到過這種事。”
孫鳳臣點點頭:“皮爺說得有道理。”她看了一眼王秋棠:“你就跟廣文說,也許是玉瑛小時候練武時不小心碰掉了。”
王秋棠的內心里還是有些不甘心,老是覺得這事有點不稱心,畢竟老規矩里,第二天清晨是婆婆去收那塊白布的,再講究些的地方,白布上有落紅,這媳婦才算立住腰板。如果沒有,男方家可以立刻寫休書轟走兒媳。可現如今自己竟然遇到這事,礙于兩家關系,卻只能吃個啞巴虧。
孫鳳臣最后說道:“無論如何,這事別讓秉軒和蘭翠知道,他們都是要臉面的人,別讓他們為難。”
王秋棠無奈,只好來勸孫廣文,讓他忍下這口氣,并和他講了皮爺所猜測的那種情況,也許是玉瑛練武時不小心碰掉了女兒紅。
孫廣文聽完母親所說,哈哈地苦笑:“我的傻媽吔!這事擱著您,您信嗎?告訴您,這媳婦我休定了,要不我一輩子硌硬這事兒!”
王秋棠道:“那不行,忍也要忍肚子里。哪怕你不碰她,接著納個妾,玉瑛這正房也得做下去,要不大家都為難。”
孫廣文無奈,只好和母親說:“那得讓玉瑛說出來,她的第一次給了誰,我不能這樣傻柱子似的冤枉著。”
剛說到這里,門突然被推開了,玉瑛氣憤地闖進屋里,她應該是聽到了孫廣文最后的話,所以大聲地向孫廣文道:“孫廣文,你可以休了我,但不能誣蔑我,我是清白身子!我這就走,回家等著你的休書!”說完她怒氣沖沖地轉身而去,留下愕然的王秋棠和冷笑的孫廣文。
志武并沒有死,當時槍響后,他只是被子彈打到肩膀,接著一群軍人圍上他以后把他制住。為首的軍人看到他身上背的步槍,又清查了軍械庫里丟失的槍支,認定他是盜槍賊的一員,當下吩咐軍醫給他取出子彈包扎好傷口,然后關押在軍營里,等待更高級別的軍官回來審問。
一個多月過去了,志武的傷口漸漸痊愈了。他被關在軍營里,自己暗暗算著日期,到了四月二十六這天,他徹底絕望了,心里開始隱隱作痛。知道玉瑛已經和孫廣文結婚了,他有些悔恨,恨自己當時沒敢面對玉瑛真摯的愛。
這一天,監押室的門突然打開了,兩個士兵提著槍進來,一人拿槍指著志武:“起來!我們長官要找你問話!”
志武慢慢站起,被兩個士兵押到一個營房門口。
一個士兵大聲喊:“報告吳營長,盜槍賊帶到!”
一個面色威嚴、中等身材的中年軍官走出營房,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了志武一眼,仰頭問道:“是你偷的槍?”
志武并不害怕,點點頭。
“膽子不小啊!這么大的軍營你也敢進來偷!”
志武不說話。
那吳營長扶了扶腰里的手槍,問:“說,和你一起來的那幾個人呢,他們在哪兒?”
志武搖搖頭:“就我一人。”
“你一人?鬼信!你說你一人偷的,那我槍械庫里的那些‘盒子炮’哪兒去了?”
志武還是搖頭:“不知道。”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,那晚的三個人,他確實不認識。
吳營長圍著志武轉了一圈,又問:“說,偷槍干什么?”
志武慢慢答道:“喜歡。”
吳營長來了興趣:“喜歡?喜歡就來偷,膽子不小啊你!看來你會玩兒槍?”
志武點頭。
“說說,能玩出什么花樣?”吳營長盯著志武。
志武一臉坦然:“八百步,我能指哪兒打哪兒!”
話一出口,旁邊的士兵們一齊哄笑,吳營長也是哈哈大笑:“吹牛呢吧?八百步,還指哪兒打哪兒,鬼信。”
志武冷笑,不回答。
吳營長看到他的表情,突然吩咐道:“來人,拿把好步槍來!”
一個士兵跑來,遞給吳營長一支嶄新的德國毛瑟步槍。
志武的眼睛一下就被這桿槍吸引了,泛著金屬銀光的槍管和槍栓锃亮誘人。
吳營長又吩咐:“來人,找個步子大的,給我拿個凳子跑到操場那邊,先來五百步。”
一個大個子士兵被叫到,他夾著一個長凳大步跑到五百步左右距離遠近。
吳營長又吩咐:“讓他把帽子立在凳子上,躲遠點。”
一個士兵大聲喊話,遠處的大個子按吩咐放好帽子。
吳營長把槍里的子彈退掉,只剩下槍膛里的一顆,然后把槍遞給志武,道:“你,如果打得到那個帽子,我就不殺你。”
志武小心翼翼地接過步槍,滿眼驚喜,輕輕地撫摸著槍身,他身邊的士兵們紛紛把槍口對向他,防備他用槍突然襲擊。
志武仔細瞄了瞄槍管和準心,又看了一眼遠處立在長凳上的那頂帽子,信心滿滿地道:“五百步太近了,這距離,我能打中那帽徽!”
此話一出,士兵們哄堂大笑,可笑聲還沒落,志武已經開槍了!
砰!
槍聲響過,那帽子被打得飛了起來。
見他槍法如此精準,大家紛紛贊嘆道:“好槍法!”
吳營長吩咐:“來人,把帽子拿回來,我看看。”
一個士兵飛快地跑去拿回帽子,大家紛紛圍上來觀看,看后不禁驚嘆,只見帽子正中的軍徽已經被子彈穿透。
“好槍法!”吳營長贊道,接著吩咐,“去幾個人,八百步立五個靶子,我要看看,他的槍法是真的好還是蒙的。”
八百米遠的地方,五個靶子立好了,吳營長給志武的步槍彈倉內填上五發子彈,然后道:“再打給我看,如果全中,我放了你。”
志武遙望了一下遠處的五個靶牌,迅速拉上槍栓。砰砰砰砰砰!拉栓加射擊,動作一氣呵成,漂亮干脆,他連瞄準都不用,眨眼工夫,已經把五發子彈打完。
五個靶牌被士兵跑步送回,大家一看,五發子彈均中靶心!
“好樣的!”吳營長喝彩道,他拍拍志武的肩膀,“這么好的槍法,做賊可惜了,看來你是真愛槍,不如留下來當兵吧。我既往不咎,還把軍營最好的槍給你使。”
志武心里一動,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。可接著他突然想到玉瑛,一下露出遲疑神色。
吳營長見他這樣,大聲道:“原來只是槍法好,本人卻是個孬種!聽說讓你留下當兵,怕了?”
志武搖搖頭:“我不是怕死,我是想回家一趟。”
“好,那就先回家安置一下。我不怕你一去不回,因為我自來相信,心正,槍法才準。說說,你幾天能回?”
志武想了想:“兩天。”
吳營長點頭:“那我就等你兩天,后天此刻,你回到這里來找我就行,我叫吳昌毅,是警衛營營長。”
志武回到家中,見家里被翻得凌亂不堪,很是納悶,好在沒有什么值錢東西,便草草收拾了幾件衣服,出門又找街坊打聽,一問才知道玉瑛已經嫁給了孫廣文。
他覺得心一下就空了,覺得什么都沒有意義了。他沒找到鼓槌,只好抱著一絲希望來到孫記老宅,想見見玉瑛。
敲了半天門,終于聽到翟老頭的問話:“誰呀?”
志武趕忙道:“您好,我找廣文,我是從大羊坊來的,是廣文的朋友。”
翟老頭打開門,讓志武進門,并告訴志武,廣文還沒起床。
志武試著問道:“那玉瑛呢?哦,就是廣文的媳婦。”
翟老頭搖頭道:“他倆結婚時,我還在門頭溝養病,等我回來后,就沒見到我們少掌柜的媳婦。”
志武很納悶,跟著翟老頭來到廣文門前,翟老頭敲門道:“廣文,少掌柜的,起來吧,有人找你。”
“誰啊這是?等下啊,我穿衣服。”里邊傳來孫廣文懶散的語聲。
等了片刻,屋門開了,孫廣文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走了出來。他看了一眼志武,愣了一下,又揉了揉眼睛,臉色突然煞白,然后跳著大叫道:“媽啊,鬼呀!”